怀抱着水月,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说话的时机,只是刘凯入住的话刚一提出,老者当即就阻止了出声:“少年外来,你们是不知道阳夏这里的恐怖,我劝你们要是可以,还是赶紧离开的好,但凡有个去处,就暂且先忍上一忍吧。”
“这是为何?”即便是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刘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唉,还不是黄巾闹得。”老人听了忍不住长声叹道:“黄巾起后,杀官吏抢士绅,做的好大的事情,只是偏偏他们有不除恶务尽,留下的那些人自然要将损失的钱帛找地方补回来,我们这些人就成了他们出气的地方了,家有余钱的扒了精光,没有余钱的也得扒层皮,我这里还算好些,不知多少人连个住的地方都已经没有了……”
说到这里,老人似已绝望,双眼之中死气沉沉。
“眼下入冬,黄巾早已蛰伏,我此行一路赶来,并未碰到一个黄巾,可是看老丈之前的模样,却畏惧甚深,此却又是为何?”老人眼中虽无波动,其脸庞上面的那一抹欲言又止刘凯却看了个正着,聪明如他,自然明白这之中只怕还另有他事。
看了眼刘凯,老人不由哆嗦一下,只是在刘凯炯炯的目光中,被压迫的胆魄早已没了的他又哪里能够承受的住,挣扎良久,还是开口说道:“黄巾起时,城中多有青壮随同,新近上任的县令、县尉闻知之后就不再护佑余下的人,我这里就是被县尉带人搬抢一空的。”
“果然。”暗叹一声,刘凯心中了然,其实早在之前老人伏地哀声的时候,那一声大人就已让他惊醒,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城中这样的情况,竟然还真是因为黄巾。
纵观整个封建王朝,人权对于百姓来说几乎是无,能够有吃有穿有住能行,就已经是被称作为安居乐业的盛世了,至于话语权以及百姓的生死,完全就掌握在上层那少数的人手中,而站在这个金字塔最顶端的,就是皇帝,而叛乱,却正是当权者最为忌讳的存在。
对皇帝来说,黄巾作乱,但凡参与人抄家夷族都是轻的,哪怕是这些人的亲友乡邻,只要皇帝愿意,一声诏令全部诛除也很是简单,阳夏被破的时候,其间或是裹挟,或是自愿跟随的人不计其数,留下来的,只是那些人的家人或老或幼不能成行,这样一座城池,复又回到朝廷手中之后,谁又会善待了?
士族乡绅、县令县尉,他们手中谁没有握有爪牙,只是时不时的放一些出来肆虐一下,城中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又如何能够吃的住?一念至此,刘凯也是有些挠头了。
对他来说,当了黄巾的未必都是坏人,只是黄巾作恶连连,哪怕是好人被裹挟的坏事又没有少做了,真正能够坚持己身保持清白根本没有多少,要知道,已经死在他手中的黄巾,就已不下十数万了,而真正被他救下或归东平或随大军同行的根本少之又少。
只是,眼下阳夏城中这些人又没有犯什么事,依刘凯的本心来说,他们都是无辜的,而且眼前这老人阻止让他入住便是一片善心,只是话又说回来,他们无辜,天下间那些被黄巾祸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又何尝不是无辜?
说真的,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翻涌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样沸腾,人无完人,好坏有别,可若杀过人却又救下过人,这样的人又当如何?
刘凯一时无解。
不过刘凯会为此纠结,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会,对大多当权者而言,百姓就是他们豢养起来的牲畜,生杀予夺任其决定,既然这些被自己豢养的人敢掀桌子造反,那就把他们杀了干净再养一批就是,而如今阳夏城中这样的境况,正是他们这种心理之下的产物。
“呦呵,好大的肥羊,杆子,快去叫人把这些马匹都给我弄回去,真真是天叫老爷我发财啊!”正沉默间,忽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刘凯尚未出生,身边的老人就已哆嗦一下瘫在了地上,口齿之间,喃喃几不可闻:“晚了,完了,完了……”
“仲康,去看看,尽管出手,不用顾忌,等过后将马匹牵进后院,阳夏我既然来了,就绝不会空手而归。”老人的模样,刘凯心里顿时恍然,之前的纠结瞬间消散,既然他现在想不明白,那就用心去弄明白,眼下的事情,他但求本心无愧。
“诺!”许褚早就有点按捺不住了,十余匹战马,可是他们能不能在年关前北归保证,他什么时候能赶到东平时无所谓,可是他却不愿刘凯不能赶回。
噌的一下站起,许褚大步走了出去,刘凯其实也想见识一下阳夏城中的乡绅官吏是如何嚣张的,只是他却更怕水月冻着,抱住的手紧了紧后,索性席地坐了下来,看了眼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老人,不由劝道:“老人家别怕,些许仆从,我这同伴即可将他们教训了。”
叫嚣声很大也很多,只是惨叫声响起的更快也更大,虽然有刘凯的话在前,许褚也没有直接杀人,只不过这些人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是不可能能下床了。
“滚!一群废材,这些东西又岂是你们能够觊觎的?想死的尽管找人来,不过下次可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一声怒骂,许褚随即理也不理倒了一地的人,动手解了缰绳牵着径往后院去了,奔行了两日,也该是好好的喂上一顿了。
“唉,祸事了,祸事了……”门口的动静不小,老人也听了个清楚,不过刘凯的劝说却是半点用也没有,唯一得来的,也是老人近乎死寂一般的又一声呢喃。
摇摇头,刘凯也没精神理会他了,低下头看了眼水月道:“困了吗,要不要睡上一会儿?”
“主人……”眼眶红郁,水月眼中雾气闪烁,如今的她其实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只是刘凯生怕她身体弱再染了风寒,一直不许她自己行走,甚至就是她自己,也隐隐沉溺在了刘凯无微不至的关怀中,不愿走出。
“你呀,都说了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怎么就是记不住?”伸手将水月额前的秀发拨了拨,刘凯带点无奈的道。
水月忽然笑了,俏脸之上,笑靥如花,明眸带水,一声低喃轻吟而出:“主人永远是水月的主人,水月也永远是主人的水月,永远都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