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尸骸的废墟不是适合居住的地方, 伊芙算新修缮一番这座破败宫殿,面对个提议,拜蒙不置可否, 只是用感到怪异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似乎在揣测她的意图。
伊芙看出了他狐疑, 声音轻快地说:“不要么看着我,难道不是你希望我留下来的么?”
拜蒙冷淡而快速地否认:“那是以前事情。”
伊芙眨眨眼睛, 她原本正算说些什么,结果被拜蒙声音打断了。拜蒙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做什么随便你, 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之后,拜蒙用灰暗紫色瞳孔瞥了一眼伊芙,就转身离开了。
希尔妲小心翼翼地靠在柱子后面,她眼见拜蒙身影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才敢大着胆子从柱子后面小跑出来, 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伊芙。
“你会一直留在这里么?”希尔妲用充满了期望语气询问道。
“嗯……应该会吧, ”伊芙露出思索的神情,“如果个地方变得干净而整洁话, 我不喜欢脏乱的地方。”
希尔妲瞬间兴致高涨, 高兴地说:“我会帮忙!”
伊芙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说:“那就太好了。”
想将片废墟修复成原来那样辉煌威严的宫殿可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希尔妲干脆从外面抓了智力低下低阶恶魔当作奴隶,驱使他们夜以继日地拼命工作。力量跟智力同样底下低阶恶魔根本无法反抗高阶恶魔命令——即便她才刚刚出生,还年幼——只能战战兢兢地完成希尔妲下达的指令。
即便如此,些可怜恶魔们也难以苟活——因为拜蒙总是会时不时地疯一下, 就如同希尔妲所说,拜蒙时而意识清醒,时而变疯癫, 而当他脑子不太清醒时候,拜蒙总是会把王宫里活着生物当作“垃圾”清干净。
“……我不想看见他们,”新变得死气沉沉、意识不清拜蒙低声呢喃道,“太脏了,而且吵。”
伊芙没有办法,只好守在懵懵懂懂、又随时可能出去清“垃圾”拜蒙身边,毕竟她可不想负责修缮王宫的恶魔们一次又一次地被杀精光,尸体不仅难收拾,还会招来更多食腐类魔物。
脑子不太清醒时候拜蒙可比意识清醒时乖巧多了,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孤零零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有时盯着天上月亮一言不发,有时又会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地上已经沉淀成污垢的血迹,即使伊芙向他搭话,他都不不睬,就像一只任何人都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任何人的孤魂。
伊芙任由他发呆,她也有自己事情要做,比如说学习更多关于恶魔知识。尽管整个王宫变成了废墟,所幸藏书的地方还保存完好。她看了不少关于恶魔力量原、魔力构造之类的书,让她不禁莞尔——些书的作竟然都是拜蒙。
从第一次见面时,拜蒙就十分淡然地表明自己学识渊博,看来的确如此,他头脑非常聪明,只是有时不太好用。
“其实我喜欢聪明的人。”
伊芙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翻过署名“拜蒙”那一页。她抬起头忽然看了拜蒙一眼,后者仍旧旁若无人地发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对上了她温和而平静目光。
伊芙微微一笑,她眼神真诚又温柔地注视着拜蒙说:“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
“……”
拜蒙就像一只迟早会被散发着美妙香气奶酪所吸引鼠,在无知无觉中,新和她变得亲近起来。或许是因为渐渐地习惯了伊芙存在,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拜蒙越来越多地把目光投在她身上,甚至偶尔他还会悄声息地靠过去,坐在伊芙身边,然后把头轻轻地侧在她看起来有些瘦弱肩膀上。
个时候,伊芙总是会充满怜爱的动作摸一摸他头发。
“呼……终于画好了。”
伊芙放下笔,将手中的画递给身边拜蒙。
画中人正是他自己……伊芙画了拜蒙,画里他半阖着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同样孤零零的月亮。伊芙寥寥几笔就将拜蒙身影、相貌、神情勾勒了出来,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画中场景在她脑海中出现过多少次。
拜蒙低下头看着画中自己,沉默不语。
伊芙笑着问:“好看么?”
拜蒙依旧没有发出声音,他眼神、他目光渐渐地变得柔和了起来,犹如清晨的露珠所折射出的第一缕阳光,而他此时此刻会在想什么呢?
伊芙不清楚,她知道自己想法。所以她单手捧着脸,注视着拜蒙,然后声音温和地说:“如果你能一直是这个样子就好了。”
拜蒙:“…………”
闻言,拜蒙慢慢地抬起眼睛看向伊芙,他眼中所浮现出的那一点柔和快消失了。
拜蒙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将幅画揉成皱巴巴的一团。他出声讽刺道:“所以你想要就就是一个只会听你话白痴么?”
“有什么不好么?”伊芙不以为然,“至少白痴不会用冷冰冰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不喜欢现在你对我态度。”
拜蒙:“……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忘记你所作所为么?”
“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然后我们重归于好。”伊芙柔声道,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拜蒙垂在胸前一缕银白色头发。
伊芙神情认真地说道:“我会道歉,也会补偿你。”
拜蒙用毫温度眼神注视着她,他本能地怀疑伊芙所说的一切,他变敏感、多疑、不安、神经脆弱,难以承受哪怕一丁点的刺激和欺骗,却不不忍受伊芙带给他全部的痛苦。
早在伊芙还是个人类时候,拜蒙就时常看不清她的真实想法,只能依稀意识到她会因为自己强大而畏惧他、讨好他、让他对自己产生怜爱;现在她变成了恶魔,于是她那看似柔弱无害的面容在拜蒙眼中就变得更加模糊了——她时而狡诈,时而傲慢,时而真诚,又时而故作可怜。
拜蒙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足够使人沉迷、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留下伊芙一个人看着他离去背影,脸上露出了索的神情。
在逐渐变整洁干净走廊里,拜蒙遇见了希尔妲。
希尔妲拥有着一头与伊芙相似淡金色长发,样稀少而美丽淡金色长发在伊芙身上有多么让人迷恋,在希尔妲身上就多么让拜蒙感到厌烦。
拜蒙对这个孩子——他所分娩的、属于伊芙孩子——印象少之又少,不只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神志失常,更是因为他总是下意识地回避她、抗拒她、视她,希尔妲的存在就仿佛是在刻意地提醒他,曾经他有多么天真、可怜又愚蠢。他分娩出这个孩子,仅仅只是希望能够维持跟伊芙那脆弱不堪的联系。
拜蒙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希尔妲身上与伊芙相似头发,与他相似双眼。她身形瘦小,年幼身体在拜蒙审视下显得有些拘谨不安,最后拜蒙目光落在了希尔妲手中握着一束花上。
束花最后会送到谁手上简直显而易见。拜蒙神情冷漠地奚落她:“就算你再怎么迫不及待地讨好她,在她眼里,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希尔妲眨眨眼睛,她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花,小声说:“那也没有关系……我出生就是为了让母亲感到满足、快乐和幸福。我会听从母亲的每一句话,为她所用,我是属于母亲的孩子。”
拜蒙:“她只会把你当作一条听话狗。”
希尔妲开开心心地说:“那我就是母亲最听话小狗!”
拜蒙:“……”
拜蒙看希尔妲的眼神古怪,仿佛不知道为什么会从自己身体里诞生出这样奇怪的生物。
希尔妲望向拜蒙目光也同样感到疑惑,她不解地反问道:“不就是父亲你愿望么?我是带着你期望才诞生于世。”
拜蒙:“……”
希尔妲天真神情跟回答再一次提醒了拜蒙,让他为自己感到羞耻——恶魔怀孕之后,母体跟子体就是共生关系,作为子体希尔妲能够共感他想法、绪、情感,继承他力量以及所有。
即使那时他心脏被毁了,他身体里希尔妲还在,希尔妲是他第二个心脏,而颗心脏如今仍旧忠于他们共同想法。
他仍旧爱着伊芙。作为一个强大的恶魔,作为一个被俘虏的、普通男人。
太难堪了,拜蒙静静地想着。
“所以现在父亲是想跟伊芙分开了么?”希尔妲有着天生敏感直觉,她像嗅到了血腥味道鲨鱼,猜测道。
是不等拜蒙开口说话,她就接着自言自语,希尔妲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变更加快乐。她说:“那也没有关系,就算没有父亲,我跟伊芙也可以组成一个家庭。伊芙是母亲,我是女儿。”
“我会代替父亲,给伊芙带来幸福的。”希尔妲天真地笑了起来。
拜蒙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可怕。
然而拜蒙还没有任何动作,他就察觉到了有另一股陌生、奇异、强大力量闯进了个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