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德认真的说:“我在太原认得一个人,也是陕西人士,叫做高一,我估计是假名。但是若日后有个叫做高一的人来找你,切不可怠慢,他擅长船运,若是因为粮食的事情,千万小心应对。还有一人,也是陕西人,叫做高杰,他手下有一人叫做李成栋。此次去广州,李成栋与我一起进行的。这个高杰若和你有联系,有什么关键消息一定要注意,他和姜帅一样,也是总兵。”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高先生,这位就是韩先生吗?”
高敏宗一转身,正是张悦,高敏宗连忙介绍:“这位是姜帅身边的书记官张悦张先生。”韩昭德连忙施礼:“张先生好。”张悦也回礼:“见过韩先生。不知二位这是去哪里?姜帅有封信,托我捎给韩先生。”
韩昭德收下信赶忙打开,看罢装回怀里,回头看着高敏宗:“高先生,姜帅同意我从大同饥民中挑选一万人下南海,我看焦二愣子就和他们一块走吧。”高敏宗点头:“甚好。”高敏宗看着张悦:“外面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屋说话吧。”说完带路,带二人走进一间小屋。
韩昭德本来有些奇怪自己这次回大同开始竟会受到冷遇,但是后来姜瓖的感觉又不一样。此刻看到高敏宗一心扑在实业上,而姜帅身边又多了一个书记官,心中或多或少明白了什么。高敏宗的小屋十分温暖,窗边竟然是一朵白色的小花。种在黑色的泥土上。高敏宗嘿嘿笑着给人倒水:“有煤就是方便,啥时候都能烧的暖暖活活的。这本来都到了三月了,可是倒春寒还这么冷,屋外冻死了,还是屋里暖和。前几日我跟着姜帅到了宋老头那里,看他的秸秆种地,那种方法怎么有烧煤方便呢?”韩昭德微微一笑:“烧煤虽好,就是硫味太重。我想宋老头那里是为了展示给谁看吧,不然那么大量的烧秸秆,怎么受的了?”高敏宗点头:“谁说不是呢?”
张悦不解:“烧秸秆怎么了?”高敏宗微微一笑却不说话,韩昭德耐心解释道:“秸秆收回来,用麻绳捆好,放在窑洞里,一冬天可以保证新鲜。无论喂牲口还是做军用,都十分方便。”张悦不解:“秸秆怎么做军用?”高敏宗冷冷插话:“放到投石车中,是最好的燃料。”张悦不信:“投石车是投石头的,那种半湿不干的秸秆怎么打人?”高敏宗冷冷说到:“用烟。”
张悦看到韩昭德并不插话,自己虽不明白,却也不好再追问什么。韩昭德却说:“姜帅信中说有一人可以协助我,不知是谁?”张悦答道:“是刘晨宇刘将军,他这几日做您的副官。”韩昭德点头:“让他进来吧,把你的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张悦只好站起身来开开门,刘晨宇从门外进来,给众人行了礼之后,自己坐在角落。韩昭德问道:“张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大家都是给姜帅做事,不必如此拿捏,不妨阔气点。”张悦点头:“是这样,我听姜帅说,结蒙抗满之策韩先生没有表态。我想问问韩先生,关于我提出来的结蒙抗满之策,您是什么看法?”
韩昭德沉默一刻:“结蒙抗满,其实是极好的计策。”虽然在韩某心中,最合适的计策是占领朝鲜,从朝鲜南部直接北上,攻击满清后防,让满清自己内部作乱。这是当年皮岛毛文龙总兵定下的计策,然而极难执行。首先就是粮食不够,因为大军从朝鲜登陆,必须有足够的粮船作为补给,眼下大明连自己内部的粮食都分配不均,江南的粮食都不舍得给江北,何况这样大规模北上运粮,粮源从哪里来这就是个问题。其次这样会极大引起大明和朝鲜的关系恶化,虽然现在朝鲜已经降清,但是朝鲜心中还是向着大明的。若此时大明出兵朝鲜,民间怎样未曾可知,实在是风险至极。最后韩某觉得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没有能执行的人,就算当年毛文龙总兵没死,能够这么做,但是做成功的概率有多大,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别的不说,一旦粮食没有,去朝鲜多少将士,就会死多少!当年隋炀帝杨广派出的大隋军,三征高丽几百万人,就是因为无粮而多次战败。所以袁崇焕督师正是预估到这个风险,才杀掉毛文龙大帅,杜绝不必要的风险。袁督师的结蒙抗满之策,现在看来是最稳妥的战术。只不过现在满清打出了满蒙一家的口号,这让整个事态变得有些复杂。
韩昭德沉吟一下:“张先生,在下常年在海外,北方情况不太清楚。就你所知,北方的蒙古,愿意抵抗满清吗?”张悦点头:“北方蒙古分为三部。北面的漠北蒙古,其实就是科尔沁蒙古,现在已经归属满清。满清按照自己的八旗配置编制了蒙八旗,主力就是科尔沁部。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就是现在红吉,哦不,就是皇太极的庄妃,势力极大。”
张悦顿了一下:“漠南蒙古,就是喀尔喀蒙古,其实与满清关系并不好,因为满清杀了他们的头领林丹汗。特别是虎楚尔部的小虎楚尔罗雅克,因为去年最早和我们做生意,这一年收获颇丰,与我们极亲近。”张悦有些想笑又不敢笑,继续说道:“漠西蒙古,就是厄鲁特蒙古,离我们较远,但是也不是没有关系。这次计划在乌兰察布进行的会盟,其实最早就是厄鲁特蒙古的准格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倡议召开的。而这里今年要准备的那达慕,其实就是为了纪念这次会盟。只是巴图尔珲台吉会不会来,现在谁还说不准。”
韩昭德捋着自己的胡须听着,不住的点头:“结蒙抗满一策,重点还是抗满,蒙古人若不来捣乱,这个计策我们就算成功。我们大明朝和满清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粮食。因为我们的马匹没法和他们比,他们的马匹是最好的,我们的马匹是和蒙古人换的,蒙古人不要的马。我们的士兵也没法和他们比,他们的士兵从小就是骑兵,而我们的士兵最好是步兵。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粮食,我们地域广阔,若能将粮食合理分配,累也累死这些满清士兵。洪承畴洪督师采取的拖字诀其实我是完全赞成的,只是,哎,没想到松锦会战怎么最后会是这个结局。”
张悦点头:“这个事我亲身经历过,姜帅曾命我告诉二位,此时就不妨说出来。”张悦顿了一下:“其实当日洪督师召集大帅们会谈军事,我当时就在王朴王大帅军中做事。王大帅回来十分匆忙,当下就召集人马撤退,他的撤退导致后来明军阵线溃败,才有后来的松锦之败。”说完眼睛看着天,努力不让自己流泪。
韩昭德认真的想想:“我想问你几个细节。”
张悦立刻正身:“韩先生请说。”
“松锦前线撤退,谁是断后部队?”
“这个细节,我不知道。”
“撤退的时候,雁北军军中可有粮食?”
王悦摇摇头:“据我所知,雁北军断粮已有两日了。”
韩昭德骂了一句三字经:“据我推测,洪督师定不敢在无粮的时候撤退,因为那就必定是溃退。他一定是最少要保证军士手中还有三天粮的情况下,再下达撤退命令。而王先生刚才说当时军中已经断粮两日,那就说明——”
高敏宗冷冷的说:“王朴王帅当时已经把雁北军中的口粮断了,挪作他用。”
韩昭德继续说:“不仅如此,若我估计没错,作为断后部队的专属粮草,在松锦前线的雁北军其实也应该没有了,所以王帅必定率先带部队撤离。他若不撤离,他就等着被雁北军将士们杀死在军前吧。他若先撤离,将士们也许还会保着他活下来。”
高敏宗冷冷说道:“到时就没有人追究他私自挪用军粮的事实了。”
张悦倒吸一口凉气:“那么你怎么能判定洪督师是让王帅断后呢?”
韩昭德认真的看着张悦:“是温度。”
韩昭德解释道:“总兵曹变蛟是跟着洪督师率先到达松锦前线战场,后来到达的援剿总兵官左光先、山海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辽东总兵刘肇基、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这些部队中,山海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辽东总兵刘肇基这三人掌握着关内最精锐的关宁铁骑,这是我军精锐,不可能用于断后。洪督师和曹帅自然不会断后的,因为他们是主帅。此时宣府总兵杨帅已经战死,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支部队去断后,剩下的援剿总兵官左帅手下的少爷兵、密云总兵唐帅手下的兵和大同总兵王帅手下的雁北军,谁能在寒冷中拖住满清的精锐力量?要知道我雁北军平时训练的环境,不比辽东暖和多少!”
一阵风吹过,吹的屋子都响,屋子内荡下一层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