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城,盖城,造桥,修路,都是曾经百里芸做过的事情。好在这次手下的人都是听命的,不似刚去北方大同那样,孤身一人。百里芸忙里偷闲看着囡囡,上一次这样做事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
这一日,百里芸疲惫的躺在床上,有侍女给她按摩。这时有人通报,高敏宗和韩昭德求见。百里芸连忙起身,高敏宗已经闯了进来,看到百里芸的样子连忙说道:“你躺下,这些天太累了,你这里正好有按摩的人,就给你按摩,我们说的事情不是很大。”
百里芸称谢,躺在床上:“这种软床让我想到了北方大同,那里才叫舒服啊。”韩昭德笑道:“这张软床,是高先生专门花钱从红毛番那里买的。”
高敏宗脸色略微有些红:“莫说这些了,我请韩先生过来,不是请你来拿我打趣的。我是希望你确认,来告诉七郡主,在海上遇刺的事情。现在海外传来消息,我们大概猜到是谁主使了?”
“哦?”百里芸眉毛一竖。
“从福州传来的消息,郑森的船上下来的水手在打听辣椒的消息。”韩昭德慢里斯条:“辣椒是姜帅派姜小轩和南十方专门在四川打通茶马古道,从天竺购来,据说那个地方的红毛番是英吉利人。郑老大曾经和我交谈过,在海上做生意的西班牙人与英吉利人是世仇,因此无论从郑老大手里,还是从西班牙人手里,都很难购买到辣椒。”
百里芸眉头一皱:“郑森不是郑老大的当家大儿子吗?”韩昭德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此人有一半日本血统,与日本幕府关系很近。他们和橘公主不一样,在他们眼里,橘公主是叛徒,被赶出本土,不被日本人承认。而郑森是被日本人承认的人。”
百里芸暗叹贺兰璒的仇不好报。韩昭德却问道:“姜帅在大同怎样?”百里芸将姜瓖设计让蒙古人和大清人大战一场的事情告诉韩昭德,并且说了这仗目的——让大同压力减小,让大清实力减弱。
韩昭德眉头紧锁:“现在形势更加破朔迷离,眼下江南各地要求剃发圈地,大同那面怎么样?”百里芸也奇怪:“我不知道,真的。我走的时候,大同几乎没人剃发,因为从北京城往大同运输剃发命令的信使都被刘迁宰了,还没进大同就宰了。问题是不仅大同没剃发,太原被闯军占领后,清军又将闯军赶走,大清在山西的巡抚祝世昌,也没有让山西人剃发。”韩昭德摇头:“这是怎么回事?”
在海岛大同,韩昭德眉头紧皱。在福州,有一个人在听到下人汇报后也眉头紧皱。此人生的红齿白唇,皮肤白皙,在长期跑海的人十分难得。郑森听到手下人汇报,没有见过辣椒这种东西,十分奇怪。他回头问道:“公西桑,奇怪了,这两支船队还是不同的船队吗?”
公西俊人是日本肥田藩的商人,亦商亦盗。他拿起红色粉末,闻了一下,呛得难受。公西俊人摇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福州和广州,都没有这种东西的任何消息。”郑森点头:“是的,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难题。此外我在那个地方的人回来消息,他们称那里为海岛大同。这些天得病的人锐减,据说来了南蛮的名医。难怪这些大同人敢不停的移民海岛,还敢在上面大规模开垦。看来你的货物被烧的仇无法给你报了,这些大同人不知道还有多少诡计没有使出来。报仇的事情,我们还要谨慎。你的船,我给你补偿一半,生意先做起来,这些大同人,我们再想办法对付。”
公西俊人虽然心中生气,但并不莽撞。郑森肯给他一半船,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日本人擅长劣境生存,十分明白矮檐下低头的道理。公西俊人称谢道:“多谢大公子。只是这些大同人为何要偷袭我的船呢?按说上次他们在浙江外海有难,还是我给他们引路救得他们。虽说有些不好心思,但是也没让他们抓住把柄。”
郑森摇头:“汉人狡猾,可能他们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把柄,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他们袭击的船队,对我的资金影响很大,因此你下一次船队一定要小心。”
郑森皱着眉头:“第一次是异人使用大风,第二次是大量火计,风格截然不同,我害怕这海岛大同的人不止一支船队,而有多支船队,若是将我们群歼了,我们得不偿失。”
公西俊人点头:“大公子莫要多想了,我们不妨看看这些人要干什么再说吧。”
郑森点头:“眼下也只好这样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我明天还要觐见殿下。”
第二天,郑森来到皇宫。所谓皇宫,只是一间稍大的房子。隆武帝勤俭,衣服不穿丝绸,也不宠幸妃嫔,住的房子很简陋。隆武帝看到郑森过来,十分高兴,对身旁的郑芝龙说:“平国公,你这儿子相貌极好,朕若有公主,一定嫁给他。可惜朕没有,朕看这样好了,朕赐姓他为朱,改名成功,就是反清复明一定成功之意,你看好吗?”
郑彩大喜:跪地称谢:“臣,谢主隆恩。”
郑芝龙满腹不痛快,当晚也没和儿子庆祝,而是来到福州城外的一间草庐。不久,陈忱骑着小驴过来,一身青衣,手拿一本书,十分潇洒。
陈忱坐到郑芝龙对面:“王爷,怎么今天这么大火气?”郑芝龙哼的一声:“朱聿键这小子,当我不存在吗?让我儿子跟着他的姓,还给他赐名,这摆明是给我脸色看。”陈忱不解:“王爷何出此言?”郑芝龙哼了一声:“满朝文武劝他北进,我不同意。”
陈忱心中还是有反清复明之意,对于郑芝龙不愿派兵十分不解:“王爷,恕小人愚钝,这反清复明,是国之大策。”郑芝龙喝一口闷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问题是我建议北上派水军攻击,被朝中人讽刺畏惧不前,那个黄道周,非说要挥师北上,还说若是我不派兵,他就自己带兵,哪怕是扁担兵,走也要走到南京城。他傻吗?坐船北上到南京,最多三天,我的大军就能封锁长江,南京城的人就等着饿死吧。他走着去,走不到半路就饿死了。”
陈忱一听,知道这些文人又在出馊主意了,大概是东林余风。东林党在明朝晚期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坏事。什么事情被这东林党碰上了,绝对好事也变成了坏事。他们除了会提反对意见,一件正经事情没有。陈忱想了一下,希望舒缓一下郑芝龙的情绪:“总的来说,圣上还算是英明。圣上在藩王的时候,就吃过大苦,当年自己招兵为先皇(崇祯)勤王抵御八旗入关,就被先皇关了禁闭。若不是弘光皇帝放他出来,可能一辈子都不见天日。你看这些日子他出台的政策,减租减息、惩治贪官、联寇抗清,哪个不是取得非常好的政策?连西南的永历皇帝的新政,都是仿效圣上的。大西军因此投降了永历皇帝,这都是好事,总比那闯军的大部分投降了清军强吧。你听听圣上说的话,未剃发的是臣民,剃发的难民,这多么体贴民意。”
郑芝龙点头:“我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好心不等于能打胜仗。我郑家,强盛在于水军,可是一群人专门不用水军,搞什么北伐,谁说北伐不能用水军的?”郑芝龙长叹一声,又喝了一杯。
陈忱以为郑芝龙在怪罪自己当初建议迎奉隆武帝而不是鲁监国,说道:“鲁监国那里,可是有张名振和张煌言二张的水军啊。”郑芝龙摇头:“我不是难受这件事,张名振锦衣卫出身,一身刺杀功夫十分了得,这是大同姜帅信中告我的。张名振若在我身边,我可真是寝食难安,真怕有一天脑袋被他割了。”
郑芝龙长叹一声:“眼下正是我大军最为困难之时,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我大明海军可以掌控马六甲海峡,在新加坡驻军。我已经将西班牙人赶到一个小地方了,再努一把力,就可以在新加坡驻军。到时候红毛番敢于进入这片南海都需要缴纳赎金,只可惜,哎。”
陈忱知道郑芝龙关心海疆,一心想重建三宝太监的功业。自从红毛番在这个海域和他对抗,他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于红毛番的攻击。为了让身后稳定,他不惜让大同的一支很弱的海军橘妙春的军队去攻击日本商船,让留守的郑森实力降下来。因此郑芝龙大军耀武整个南海,什么红毛番、倭人,都要臣服在郑芝龙麾下。郑芝龙大军已经将什么夷洲(今台湾)、婆罗洲(今马来西亚)、暹罗(今泰国)、安南(今越南等地)都已臣服在郑芝龙大军之下,红毛番最后的据点就在新加坡!
而现在隆武帝专门提拔郑森,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郑芝龙后院点火的意思,逼迫郑芝龙的军力北上,而不是南下收复诸岛。陈忱一时也没有办法:“这个局目前无解,小人给大人赔罪,请恕小人无能。”
郑芝龙长叹一声:“算了,你只是一介书生,我推荐你在朝中为官,满朝文武看你白丁身份,硬是将你排挤出来。你不弃前嫌,今日能够过来见我,我就很高心了,不愧我以朋友礼对你。来来来,这杯酒我们喝下,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今日不醉不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