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虞笙熟睡着,晏未岚下了床, 放下帷幔, 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前厅里, 白惜容正慢条斯理地剥荔枝吃,听到晏未岚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道:“你那个小厮,我帮你打发走了。”
“嗯。”晏未岚在白惜容对面坐下,拿出一个荔枝开始剥。他的手犹如白玉,肤若凝脂, 双唇泛着殷红,看着竟比晶莹剔透的荔枝还要诱人。美人配荔枝, 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白惜容抿唇一笑, “看他的表情,大概误以为你和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正好是你想要的。”
晏未岚剥完一颗荔枝,却没有自己吃, 而是放入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白惜容看着盘中的荔枝, 突然问:“若他们真的抓住我来威胁你,你会救我吗?”
晏未岚扫了她一眼,“不会。”
白惜容捂着胸口,半真半演道:“你回答得这般干脆,还真是让人伤心,我们好歹合作了这么长时间, 人家在你心里就没有半点位置吗?”
晏未岚继续剥着荔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惜容也不和他开玩笑了,道:“晏老头估计撑不了多久,他死了后我也算功德圆满。主人的意思是,我手中的人都交予你支配。有了他们,整个京城就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知道了。”
见晏未岚这幅漠然无动的样子,白惜容知道他肯定料到了这些。她手下的人,分布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府上,她的主人耗费数十年才把这帮人培养好落位,她才接手了两年,就要交给晏未岚,说不甘心是假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真的比不上面前这位认认真真给心上人剥荔枝的美少年。
“你对虞公子表现得未免过于上心,小心日后自食其果啊。”白惜容道,“他那样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公子,万一真的落在那帮人手上,还不得被折磨死。”
晏未岚手上一顿,似喟叹,似自责,“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白惜容暗自摇头,晏未岚实在太在意虞笙,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一个伏笔。“你要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她道,“其实不难查,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你是不在京城才不知道这事。人我已经帮你找着了,正在城东的一家赌坊里逍遥快活。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就要自个儿派人去查了。”
晏未岚将剥好的荔枝丢进盘中,道:“多谢。”
南方战事频频,平民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每日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这并不妨碍京中的富家子弟继续寻欢作乐。虽然皇帝下了不少禁令,可只要想,总有能找到有乐子的地方。
王均儒在赌坊待了半宿,输了几百两银子,拄着拐杖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王家的下人在外头等了大半日,正倚着柱子打瞌睡。王均儒见了毫不留情地一拐仗敲了下去,“这么想睡,怎么不回家睡?!”
下人顿时瞌睡全无,一个激灵站直了,涎着脸道:“少爷,可要回府了?”
王均儒“嗯”了一声,下人接过他手里的拐杖,自觉地弯下腰,让王均儒趴在自己身上,稳了稳身形,向前走去。
已到子时,赌坊里花天锦地,座无虚席,外头则冷冷清清,几乎见不到半个人影。现下形势紧张,皇帝对官员规束颇多,王家虽然没落了,但王父仍是官职在身,王均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吃喝嫖赌,为了掩人耳目,特意让人把马车停在了几条街外的巷子口。
下人背着王均儒钻进巷子,朝马车的方向走去。王均儒一个快两百斤的大汉,下人背着着实费力,走了半柱香速度就慢了下来。王均儒从来不知道“体谅”二字怎么写,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没吃饭呐?”
下人连连答应,咬着牙小跑。王均儒总算满意了,闭着眼摇摇晃晃,下人一个骤停,险些带着他一起摔倒。
王均儒张开眼睛,怒道:“又怎么了!”
下人道:“少爷,前头有人挡着路。”
王均儒偏了偏脑袋,“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不、不知道。”
只见,在两人正前方,一个颀长的身影落在阴影里。蛛丝一般月光洒进巷子里,斑斑驳驳,平添了几分诡异之色。
王均儒输了一晚上,憋了一肚子气,此刻自然没什么好口气,“好狗不挡道,老子懒得和你墨迹,赶紧滚。”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
王均儒阴阳怪气道:“原来是个聋子。”
“不、不对啊少爷,”下人哆哆嗦嗦道,“您、您看前头......”
在人影旁边,出现一双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冒着幽深的光芒。
王均儒看呆了,“什么玩意儿......”
“绿眼”朝他们慢慢靠近,走出阴影,暴露在月光下。
下人脸色惨白,难以置信道:“是、是狼!”
“再胡说我割了你舌头!”王均儒骂道,“京城怎么会有狼!”
那通体雪白的东西来到两人跟前,两只耳朵立在脑袋上,眼中凶光毕露,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蓄势待发。
“狼,真的是狼啊!”下人尖叫着,主子也不背了,把人一丢,撒腿就跑。
王均儒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看那畜生要朝自己扑来,王均儒手忙脚乱地拿起掉在地上的拐杖胡乱挥舞着,“来啊,有本事你来啊!我会怕你?”
那只狼龇了龇獠牙,吐出的血红色的舌头,利爪在地上留下几道尖锐的痕迹。正当王均儒以为这头畜生要发起攻势时,狼却收起了爪子,呼哧呼哧地转身,再次走回到阴影中。
王均儒松了口气,心里头不免有些得意,碰见畜生果然就得正面来硬的,让它们知道你比它们更横,才能镇住把它们镇住。
王均儒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他本能地抬头看去,是……是个花瓶?
砰——
虞笙从睡梦中惊醒,急促地喘着气,额头隐隐作痛,他呆呆地看着陌生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分清现实和虚幻,就被带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做噩梦了?”
清冽纯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鼻尖音绕着让人安心的木叶清香,虞笙如鼓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他搂住晏未岚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的锁骨上,闷声道:“嗯......”他又梦见自己受伤时的情景,受伤以来,他经常做这种噩梦。和过去不同的时,这次醒来,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晏未岚任由虞笙紧紧地抱着自己,低下头在少年的眉间印上一吻,“有我在,不要怕。”
虞笙仰起头,睁着湿润的眼睛看着晏未岚,“就只亲额头吗?”
晏未岚:“......”
接着,虞笙就被按在床上,被大美人欺负惨了。他被撩得四肢发软,眼含秋水,身上热得不行,简直就和来了热潮一样,要不是还记得和谐问题,他说不定真的得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代出去。
亲热过后,晏未岚端来一盘剥好的荔枝,一个一个地投喂虞笙。荔枝稍微冰镇过,这个时候吃最爽快。虞笙一口一个嘤嘤怪,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晏未岚担心他上火,不许他多吃。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虞笙之前睡得太多,这会儿就睡不着了,嚷嚷着要去赏月。晏未岚什么都依着他,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衫,带着他在院子里闲庭信步。
月色很美,晏未岚更美。
虞笙絮絮叨叨地向晏未岚讲述着这两年来他的经历,避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专挑小却温馨的事情说。姜画梅天天都在护犊子,虞策逃避逼婚的一百种方法,还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虞麓。
虞笙说着,晏未岚听着。末了,晏未岚道:“虞笙,我们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虞笙心里一紧,“啊?”
晏未岚望着他,认真道:“我们还是,成亲吧。”
虞笙:“!!!”等等,刚刚发了什么,他这是被求婚了吗?
“在我朝,未有两个寻常男子成亲的先例,你父母定然不同意。”晏未岚道,“不过我会处理这一切——只要你一句话。”
“我......”虞笙勉强找回理智,迟疑道,“你预备怎么处理?其实......”根本就不用处理啊。
晏未岚反问:“你愿意吗?”
虞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被人求婚的一天。这个求婚没有戒指,没有烟花也没有烛光,但是有晏未岚的盛世美颜,这他妈不就够了?他还犹豫什么?!
虞笙如饿狼扑食一般地扑到晏未岚怀里,紧紧地抱住晏未岚,“我愿意!我一百个一万个愿意!”
随后,他感觉到晏未岚回抱了他,以比他更大的力度。
次日,晏未岚起床的时候,虞笙还窝在被窝里,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枕边人不在,唤了一声:“未岚?”
晏未岚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官服,他亲了亲虞笙的脸蛋,轻声道:“我要去上朝,你继续睡。”
虞笙一只眼睛睁开了条缝,看到晏未岚的脸后,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你真好看啊,你怎么能长这么好看呢。”
晏未岚笑了笑,“喜欢吗?”
虞笙心满意足:“喜欢得要命。”
晏未岚陪着虞笙说了好些有的没的才去上朝。虞笙睡到自然醒,在晏府吃了早饭,被晏未岚的人送回了虞府。他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院子,姜画梅的人就找来了,“二少爷,夫人让您去找她。”
虞笙怕怕的,他彻夜不归,去的又是晏府,姜画梅肯定已经暴走了。可是再怎么怕,亲妈还是得见的。虞笙硬着头皮来到姜画梅屋子里,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到一声:“跪下。”
虞笙讨好地笑着,“娘,不至于吧?”
“不至于?!”姜画梅走了出来,指着虞笙的鼻子道,“那晏家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和晏家断了来往,你倒好,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还在那里过了一宿,你这不是打娘的脸么?!”她指着自己的脸道,“娘的脸都被你打肿了!”
虞笙辩解道:“娘,让您不爽的人是姨母,晏未岚又没做什么。”
姜画梅冷笑一声,“没做什么?几年前不是他撺掇着你装病骗娘么?”
虞笙心虚道:“您还记得这事啊,记性真好。”
“怎么不记得。娘告诉你,他就看起来好看,内里坏着呢,娘看人的眼光准着呢,你可千万别被他外表迷惑了。”
虞笙不禁挠头:完了,千古难题来了,我妈不喜欢我男朋友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猜是先婚后孕,还是先孕后婚?嘿嘿嘿,猜对了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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