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嫂实在忍不住了,便厚着脸皮说出了口,“婶子,我能不能把菜夹回去?你放心,我顶多夹一点,饭我不要。”
齐顺子也忙道,“是啊,婶子,我、我也惦记着英子,想快些回去,我也不要饭,只要一点点菜和汤。”
“是啊,我也只要一筷子菜就行。”有了这两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洗三宴却不在主家吃要端回去,王婆子从未见过这种事情,一时拿不定主意,目光投向儿子。
齐一鸣便道,“可以带走。不过,这里只有五桌的菜,只够每一家派一人入席。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请个公正的人来分菜吧。”
众人大喜过望,推来选去,竟把黑寡妇推了出来。
她性子泼辣,不畏惧任何人,也从不会曲意逢迎过谁,倒是难得的公平公允。
她也不推搪,系上围裙,大大方方的接过了大勺子,嘴上却说道,“我把话说在前头了,咱们分了这野猪肉回家,得回来帮忙王婶子收拾这些锅碗瓢盆和桌椅,再把这儿打扫干净。还有,何苗要照顾两个娃儿,鸣哥儿要出去挣钱,日后这家务活只怕还是摊在王婶子身上,咱们有事没事也常来看看,帮她浆洗、缝补、劈柴什么的。如若谁做不到,这回分你菜和肉,下回再有好事,谁家的都没你的份儿了!”
这一番话可谓是正义凛然,众人忙做各种保证,这才开始分菜。
“这些碗都是各家凑在一起的,把菜端回去赶紧把碗还回来,然后把自家的领走。”
黑寡妇又道。
众人望着那堆得快冒尖的一碗菜,个个都喜不自禁,一个劲地点头。
这时有个比较贪心的便想捞点菜汁倒自己碗里,黑寡妇把眼一瞪,大勺子“桄榔”一声就压住了那碗,“你当我死的吗?”
这人讪讪然,“只是一点菜汁而已……”
“这野猪肉多珍贵,你心里没点儿数吗?即便是菜汁,也是宝贝,应该每人分一点。”
这人神色忿忿,却不敢再说什么。
也有个别家里人特别多的想要多分菜,“我家一共二十余口人,跟你们三两口人的同样的分量,也太不公平了吧?”
“什么叫公平?”黑寡妇将装菜的铜盆敲得“咣咣”作响,“你们家没有重症病患,与齐家的关系也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给你们分猪肉本身就不公平!”
这人不屑撇嘴,“说得好似你跟齐家有关系似的。”
“原本没有,可从现在起就有了呀!婶子的这野猪肉治好了我的老寒腿,也治愈我女儿的血虚症,齐家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就当我是娘家人般走动的了!”
黑寡妇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
“这做人哪,要学会感恩。得了别人的好处就要记在心头,付诸行动报恩,让子孙后代也牢记。”一位老奶奶语重心长地道,众人听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到最后该分汤了,便不够碗装了。
“我们把菜端走,再来一趟!”
他们直接把菜端走了,齐一鸣给也把小桌子搬到了房间,张罗着吃饭。
何苗连忙道,“相公,你把桌子搬到外头去吧,你们在外边吃,省得乡亲们说。”
人们从来都很避忌产房的,况且小桌子也坐不下那么多人。
齐一鸣不语,只是让她坐在床边,夹了菜到饭碗里,而后递给她。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何苗嘀咕一声,半是赌气地道,“我要先喝汤。”
齐一鸣挑了挑眉头,用自己的碗盛汤给她。
她不接,嘟囔,“这是你的碗。”
“没有多余的碗了。”
好吧。
她伸手接过,喝了一口。
汤呈奶白色,香浓无比,味道真不是普通的汤水能比的。
“行了,喝多了吃不下饭。”齐一鸣拿走她的碗,将剩下的汤两口喝掉了。
她喝过的,他喝掉了……
何苗的脸瞬间就红了,偷眼看一下旁人,何勤怔怔坐在桌子前,处于神游状态,婆婆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而齐一鸣却神色如常,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好吧,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不想浪费那点汤而已。
何苗说服自己不要多想,便接过了他再次递过来的饭碗,一看,里边全都是肉。
她便道,“相公,我吃这么多肉会积食。”
齐一鸣瞥了她一眼,“孩子要有足够的奶水。”
何苗暗道,我奶水不够吗?差点下意识地看下自己胀鼓鼓的胸了。
抗议无效,她只能乖乖吃饭。
其实喂养两个孩子,她体内的能量消耗得厉害,她胃口好到能吃下一头牛。只是桌上的肉不多的,她想多留点给家人吃而已。
“弟弟,你也吃啊。”何苗招呼一声那不知为何一直神游太虚的何勤。
齐一鸣瞧着他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便给他夹菜,“多吃点,好长身体。”
满满的一碗白饭,上边的菜都堆得冒尖,浓郁的肉香味充斥鼻间,何勤不住地咽唾沫,却不敢动筷子。
进入姐姐家里发生的这一切,让他如坠梦中,有种不真实之感。
嚣张刻薄的姐姐突然变好了,对他笑还让他留下吃肉了;从未谋面的姐夫,竟给他夹菜;他馋了许久的白米饭和肉,就摆在他跟前……
“孩子,吃吧,菜凉了。”王婆子满脸慈爱地看着他,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却是暗道,天可怜见的,被梁氏那毒妇磋磨得不成人样,不知是不是脑子也出问题了。
何勤眨眨眼,看看四周的景物,以及姐姐、姐夫,总算有了些真实感。
何苗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这孩子苦惯了,突如其来的关心爱护,令他怀疑自己在做梦呢。便走过去,挤在他和齐一鸣中间,俯身往他碗里添肉,柔声道,“慢点吃,以后有姐姐的一口饭,就不会少了你的。”
何勤抬眸看她,她很温柔,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温暖和心疼。
这个姐姐很陌生,却是他做过无数次的梦里得到的。
“好。”他傻傻地应声,而后夹了一口肉放嘴里。
香浓的肉香充斥着他口腔,疯狂刺激着他的味蕾,他再也顾不上多想,大口大口地咀嚼。
真是太久太久没有吃到过肉了,他其实恨不得将所有的菜一股脑地往嘴里塞,可他怕遭人嫌弃,只能强忍着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