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儿一早就询问过老夫这个问题,老夫为他调制了一味药丸,每隔七日吃一颗,便能有效维持下去。”
何苗面纱下的脸红了红,“他什么时候服用的?”
庞大夫疑惑,“怎么?你不知?”生不生孩子之事,不是两夫妻商量好的么?
“他没同我说。”何苗实话实说。
“就在你出月子的前两日,他寻到这里来的。老夫给他配了两个月的量,算日子,他也该来拿了。”
“这些药物,会损坏人的健康么?”
庞大夫缓缓摇头,“不会。若是想再怀,停用两个月即可。”
“多谢庞大夫。”
那他可是也舍不得她再受生孩子的苦,才主动去吃药的?
这家伙,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害她白担心了。
何苗从药堂出来,心里如同吃了蜜,面对行人都笑眯眯的。
若不是她戴着面纱,别人便能瞧见她春风满面的模样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不表明,他早就在算计着要睡她了?那时还没出月子好不好?
好可恶!
哼,看他今晚回来,不对他家法伺候才怪!
回到铺子里,两个孩子在婴儿车里睡得香甜,而婆婆却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娘,您这是怎么了?”何苗摘下面纱,接过伙计递上的茶,喝了一口。
“哎,苗儿,娘亲这心里,难受哟!”王婆子捶了捶胸口,双眼瞬间红了。
何苗急得差点把茶盏给摔了,“娘,你怎么了?这是病了还是?”
“苗儿啊,娘跟你讲,其实,鸣儿之前是有童养媳的。”
“噗……”何苗惊得将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
顿时急气攻心,“娘……”
王婆子很是慈爱地把她擦去嘴角的茶渍,“苗儿,你先别急,听娘说。”
这都有童养媳了,她能不急吗?
将茶盏放好,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说道,“娘,这里人多口杂,咱们进后院去说。”
王婆子点点头,去推婴儿车。
待在后院的葡萄架下坐下,何苗深吸了口气,才装作心平气和地道,“娘,您讲。”
王婆子抬眸看着远处,双眼变得有些迷离。
许多,才缓缓说道:“事情,得从齐家的子嗣说起。”
“齐家一直是三代单传,到了婆婆这一代,竟生了三个儿子,简直是奇迹。可到了到了你爹这一代,我们又是怀子艰难。无论是戚氏、陈氏还是我,都是过门好几年才能怀上。在那之前,我们被村里人耻笑、被婆婆打骂厌弃,受尽了委屈。”
“在我嫁给你爹第三个年头仍不见肚子有动静,我和你爹承受不住压力,便四处求神拜佛。有一天……”
二十年前,膝下空虚的王婆子夫妻,听说在隔壁镇的东塘村有座送子观音庙,那里香火鼎盛,很是灵验。
便挑了个宜出行的日子,翻山越岭去烧香求子。
然而,当他们找到那里时,却见这座山方圆数里都毫无人烟,那观音庙更是年久失修、荒废已久。
他们倍感失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孩童微弱的哭声。
两人被吓了一跳,仔细听,是正常小孩的哭声,便壮着胆子四处查看。
然后,他们在倾倒的观音佛像里挖出一个小女孩。
小家伙大约四岁左右,全身又脏又破,衣衫蓝楼,头发都成络结块了。
见到王婆子夫妻很是害怕,防备心也很重,倔强地抿着唇一个字都不说,问她家人在哪里,她也只是摇头。
王婆子两夫妻心疼得不行,见四处荒无人烟,猜测她是乞丐或弃婴,便先带下山,买了吃食喂她。
小姑娘感受到王婆子是真心对自己好,才说自己与家人在街上走散,又被人贩子拐走了。
她被带到这附近的官道上时,趁人贩子去小解,她偷跑了出来,拼了命的往山上爬。
而后,她进了破庙。
破庙里有一樽倾斜的观音佛像,里边是中空的,刚好能藏得住一个小孩,她便钻了进去。
生怕那人贩子找来,她大气不敢出,也不敢睡过去,就一直蜷缩在里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全身骨头酸痛无比,人也出不来了,又饿得难受,她奄奄一息,实在忍不住哭出声来,才被王婆子夫妻发现。
“我和你爹千求万求都求不到一个孩子,瞧着这孩子竟被糟蹋至此,心都碎了,便决定收养她,还给她取了个名儿,叫新宜。”
“新宜懂事又孝顺,你奶见我抱着一个又臭又脏的孩子回来,暴跳如雷,骂我是扫把星,不会下蛋的鸡,骂我活着浪费粮食,眼下又找了个赔钱货……她让我把新宜扔出去,否则就打断我的腿。我不肯,任由她打骂,新宜就哭着挡在我身上,护着我。那时她才四岁呀……”
“好在你爹一直护着我母女俩,你奶无可奈何,新宜才得以留了下来。”
回忆起过去那些心酸之事,王婆子泪眼婆娑。
“在我收养新宜后的第三个月,我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下了鸣儿。这时,新宜长得玉雪可爱,加上她额间有一颗红痣,瞧着很是贵气,村里人便都说她是个福娃,是送子观音座下的童女,你奶奶没再驱赶她,反而动了心思,说新宜面相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养大了给鸣儿当媳妇。”
何苗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紧,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王婆子又道,“我和你爹一合计,觉得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同她说了。这丫头早慧,我们一说,她似懂了,脸红红的,羞嗒嗒地点了头,我和你爹喜得呀,恨不得一日给祖宗烧十回香。”
“以为她和鸣儿是命定的缘分,这一辈子就这么平顺安稳的白头偕老,可世事难料啊……”
王婆子一声惆怅长叹。
新宜一直当齐一鸣是自己未来的小丈夫,便起早摸黑的绣绣品,央求王婆子拿到镇上卖,好挣银子供他读书。
可是有一日,她在街上被家人认了出来。
“原来她的家就在山坪镇上,她爹是个大地主,她是个千金小姐。她兄长行商经过,仔细辨认她的模样轮廓,又有额间那颗标志性的红痣在,便确定她是自己失散了三年的妹妹。”
“新宜自然也是认出了兄长的,可是不愿跟他回去。她爹娘得知后,亲自来接她,求她,她也不为所动。最后没法子,她爹让人将她绑了扔上马车。她就从车窗里看着我,不停的哭,不停地同我,让我等着她回来,别给鸣儿娶媳妇……”
王婆子想着当时离别时的那一幕,心里挖心剐肉的痛,用帕子压着嘴,不住地呜呜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