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见他傻了吧唧的,又冲他吼,“大胆,见到大人不跪,是想要被降罪吗?还有你们,你、你、你。”环顾四周,胖嘟嘟的手指头一溜指了过去,又指了指地面,“过来,跪下!”
他样子无比的嚣张,却在抬眸看向齐一鸣时,又换上一副讨喜的谄媚之色,变脸的速度之快,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哗!县太爷真的是在跪齐一鸣,何秀才的女婿!”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是大人?县太爷喊他大人?”
“怎么可能啊,他不就是荷花村一打猎为生的猎户吗?”
何清婉听着这些人惊愕万分的议论,她脸色越来越苍白,仿若遇到了最为恐怖之事,她死死地抓着梁氏的手臂,张着嘴,喊也喊不出。
梁氏也是一脸惊恐,嘴唇哆嗦着,“婉儿,我怎么听见县太爷喊他大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大人?
不,不会的。
连县太爷都喊他大人,那他的官阶得有多大啊?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若真是如此,她方才还在何苗跟前奚落他,说他给贵人舔鞋都不配,只适合当人肉凳、给贵人家倒夜壶……若真地位高崇,只怕何苗早就按奈不住说出他的身份了,何至于受如此多的窝囊气?
因此,是县太爷搞错了,一定是的。
何清婉拼命地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当她双眸望过去,瞧见县太爷那谄媚的笑容,以及跟着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程吉、王怀成时,她便绝望了。
摇头再摇头,双臂传来的剧痛令她难以忍受,双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梁氏的手臂,耳边听见亲娘的痛呼声,她却不知道松手,只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啊!婉儿,相公,女儿她晕过去了……”梁氏尖声叫着,慌得手足无措。
何立衡便疾走过来,一则是心忧女儿,二则是借此逃避对齐一鸣的跪拜。
见何清婉面色惨白如雪,心里也是痛的,“大人,小女重伤晕厥,容晚生先带她进去治伤……”
县太爷喝道,“方才不生龙活虎的,这么着急作甚?”没见着他还在这儿跪着吗?凭什么你可以躲开不跪?
何清婉那小贱人也可恶,方才装得我见犹怜,激发起他怜香惜玉之心,害他脑子一热,就替她出头。
若不是齐大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离自己更近了些,瞧见了他的真颜,他差点就闯下大祸了。
这小贱人留着也是祸害他人,死了才好。
何立衡一脸为难,踌躇不前。梁氏可不管那么多,何清婉是她的命,眼下伤成这样,她的心如同烈火烹油,管你什么人,气怒攻心,想也不想地便怼了回去,“大人,我女儿被何苗那小贱人烧成这样,您还不让带她下去治伤,这是何道理?”
“放肆!你竟敢辱骂朝廷命妇?来人,张嘴!”县太爷一声喝骂。
梁氏傻了,谁是朝廷命妇?何苗?
在她怔愣的当口,便有两名衙差上前,一人将她的双臂反转在背,按着她跪下,一人将何清婉拖开,放到空地上,而后居高临下地站在梁氏跟前。
梁氏死命挣扎,撕心裂肺地叫喊,“啊,放开我……放火烧我女儿,草菅人命,什么狗屁夫人就可以被包庇了吗?皇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你这乡下毒妇……啊……杀人了,啊……”
衙役抡圆了胳膊,对着梁氏的嘴巴一下下地抽打,她刚开始杀猪似的叫唤,可很快嘴巴就肿得张不开,牙齿被打掉了几颗,衙役拽着她的头发,令她无从躲避。她披头散发,涎水混着血水滴落,如同鬼一般的可怖。
何立衡瞧着心惊胆战,忙过去老老实实地跪下了,一旁围观的百姓也惶恐不安地跪下,双眼写完了畏惧。
民与官的地位,向来是云泥之别。
以往他们都是道听途说,今日才深刻的体会到。在绝对的权势之下,任你再蛮横无礼,也得低头。
朱筱兰夹在人群里,想猫着腰离开,岂料被一个衙役瞧见了,将她拽出,“大胆,敢对大人不敬!”
佩刀拔出,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朱筱兰“啊”地尖叫一声,身子发抖,“我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我是来看热闹的……”
衙役冷漠无情,“管你什么人,见官不跪是死罪!”
“我夫君是赵举人,他有功名在身……”
“什么赵举人李举人,没看到我们大人都跪在这儿吗?他来了也一样要跪,更何况你?”衙役不由分说地一脚踹在朱筱兰的膝盖窝上,压着她跪倒。
膝盖上传来彻骨的痛,朱筱兰哼都不敢哼,心里乱得如台风过境,浑身颤抖。
她方才还讥讽何苗嫁了个无用的庄稼汉来着,怎的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成了那至高无上的大人了?
难道,她生来就注定要被何苗压制的?
不,这太打击人了!
何苗心里也很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早就猜到齐一鸣的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来头会这么大罢了。
瞧着跟前跪了一地的人,她心里解气的很。
除了那些乡亲保持中立外,其余的都羞辱过齐一鸣,不打他们一顿算轻的了,跪一跪怎么了?
而梁氏与何清婉,这一对恶贯满盈的母女,此时一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一个被揍成了猪头脸,看似凄惨,其实也是得到她们应有的惩罚而已。
该要的里子面子全回来了,她感到很满意。
“相公,我们走吧。”
齐一鸣勾唇,“好。”
县太爷急了,“大人,您就这么走了啊?”
齐一鸣驻足,看了他一眼,闲闲地道,“这位大人,我已辞去官职,日后莫要再喊我‘大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更不要向我下跪,我消受不起。”
啊?
他辞官了?
那他们不是白跪了?
所有人傻眼了,都望着县太爷。
然而,县太爷却仍是舔着脸,谄媚笑道,“齐大人,您是辞了,可圣上并没批准呀!更何况,您一日是大人,便终生是下官的大人。”
众人恶寒地抖了抖:您咋不说终生是您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