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施工队的速度很快,第二日就开始挖地基、打地梁。
以茅草屋为忠心,向四边的山岭土坡挖掘。
何苗抓住机会,对齐一鸣说了许多现代房屋建筑的想法。
例如,茅房里装蹲坑,底下挖粪坑做化粪池;洗漱室里装水笼头,若是没有铁质的管道,可以用铁杵凿穿竹子,用竹管牵引山上的水流下来;院子里建个荷花池,既可赏景吃藕,又可以养鱼;青砖之间不用粘泥,用石灰粉,强度比粘泥高……
齐一鸣听她的形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同他说又何用?
他便买回笔墨纸砚,让她画在纸上。
然后,第二日,她就交到他手里。
虽说可能手抖,线条时粗时细,却是简单明了。
他黑曜石般的双眸满是疑惑。这样别树一格的屋子,想必她也没见过吧,那她是如何想象出来的?
他把图纸拿给了施工队的头子刘铭。
刘铭也是惊得半天都没回神。
“齐爷,这图是何人所作?真乃神人也!”
他连连惊叹,拿着图纸对齐一鸣解说,“这屋子的布置真是巧妙啊,您瞧瞧,这大庭院的四周全是房屋,游廊相接,庭院在中央,形成一个‘目’字,既隐秘又美观。此外,每一处房子都设有洗漱室与茅厕……等一下……这不对啊,齐爷,茅厕应该在这个位置……”
他们建房子,多少有参照风水的说法,西南角为“五鬼之地”,在此建茅房,便是用秽物将白虎镇住,家宅才安宁平顺。
可何苗的设计图上,在每座院落都设有茅厕和洗漱间,撇去风水不说,茅厕建在屋内,这味道也不好闻啊!
刘铭有些着急,解释了两回得不到回应,抬眸却见齐一鸣竟是咧着嘴角,笑得一脸傻痴,他很不理解,呐呐地住了嘴。
齐一鸣是想起了一个月前,何苗上茅房差一点摔下去,最后抱着自己大哭的时候。
看得出,她很害怕很嫌弃那个茅房,等他用粪桶给她临时搭建了个茅房时,她就用那充满感激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他,令他的一颗心都融化了。
许是被吓怕了,才在新屋子的每一处院落都设茅厕吧。
不过,他记得她讲解过,
便指着图纸道,“你看,这里特意用文字标注了,说是在屋里后方的山坳处挖一个化粪池,茅厕里的秽物有管道连接至此,是以茅厕只是一个小小的蹲位,并无异味,无碍吧?”
刘铭更无奈了,“爷,这些字体少了半边,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呀!”还剩下半句话没说,这字还写得扭曲变形,他是火眼金睛也难以辨别。
齐一鸣方才没留意,此时一看,沉默了。
这些字体的卖相不说了,可少了偏旁绝对不是刻意为之,看起来更像是另外一种文明或者文化,与他们这里的不同,却又极为相近。
她是如何识得的?
其实这是何苗前世用的简体字。
繁体字比划多,她毛笔字写得不好,她不耐烦写,也不会写,便只写简体字。
反正她在齐一鸣跟前露的馅儿越来越多,死猪不怕开水烫,她也懒得藏着掖着了。
齐一鸣眸光微闪,“这样吧,我把画这图的人带来见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你们一次性问清楚。”
刘铭连连应下,待他走后,他与旁边几个战友议论纷纷,“你说咱们爷是不是转性子了?以往多么威严冷清的一个人,可你瞧瞧他方才笑的样子,好似十月芥菜啊!”
“嗯,那笑容是挺意味深长的。可‘十月芥菜’是啥意思?”接话的人叫成邦,是个北方人。
“‘十月芥菜’都不懂?长心了,心里有人了呗。”
“哈哈,这个意思啊。刘少将,咱爷动了春心这你都能看出来?也真是服了。”王文才冲刘铭竖起了大拇指。
刘铭瞪眼,“什么少将不少将的,爷都说了,离了那个地方,就没有头衔等级之分了,谁要再乱嚷嚷,军法处置!”
王文才吐吐舌头,仍然是嬉皮笑脸的,“老刘,既是如此,你为何又说军法?咱们都是一群苦哈哈的工匠,哪里来的什么军法?你是不是也心口不一了?”
其实,每个人都没有忘记过去。
“我口误,口误。”刘铭毫不含糊地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音,“你们小子给我听好了,在外头再也不要提以前之事,省得那些老头又在朝堂上胡说八道,令爷为难,把咱们都给解散了。”
众人一听,忙敛了心神,整齐响亮地应,“是!”
“作死啊,这么整齐大声!”刘铭有些无奈。
有些东西是深入人的骨髓里的,一辈子都改不了。
罢了,相信从他们的言行,外人也看出来他们曾经是军人,再计较也是矫枉过正了。
不耐地挥挥手,“行了,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便散去干活,过得一阵,才又有人喊,“老刘,你看,咱爷来了。”
只见齐一鸣大步流星走来,后面跟着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
“我去,我要的是画那图纸的人,爷怎的带一名女子过来了?”
“我猜那是爷的媳妇,咱们……夫人!”
“屁夫人,看看再说。曾听慕容大人说过,爷娶的女子凶神恶煞,恶毒刻薄,爷早晚要休了她,若跟前的女子便是,咱爷才不会对她这般好。”
众人细看,果然。
那女子走得并不快,他们的爷走得也慢,还时不时停下来等一等她,看到地面上有坑有大石头,他还会牵一下她的手绕开,没有丝毫不耐,眉眼都是温柔。
“雾草,那是咱爷?我没看错吧?他不是说话,世人最麻烦的便是女人吗?怎的变得这般体贴了?”王文才揉揉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是,你没看错,咱们爷是化钢铁为绕指柔了。”成邦无力呻、吟。他心目中威风凛凛、霸道威武的战神形象,塌了。
“雾草,真是红颜祸水啊,祸水红颜!”王文才哀叹。
刘铭往他们头顶一人拍了一巴掌,瞪他,“你们一个个的,是妒忌还是咋的?爷在沙场上拼杀八年,如今他功成身退,娶妻生子不是最好最正常之事么?难道非得像咱们一样,孑然一身在外漂啊?”
众人一听也是,便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的微笑,看着那一对夫妻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