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几个人异口同声问她。
“很好吃！”
这头猪是里正的，听说原本打算过年的时候才杀，可齐家扮满月酒，他便贡献了出来。
不愧是小心饲养的猪，味道很正，加上炖得肉质糯烂，浓浓的肉香在口腔里弥漫，真是人间美味。
“好吃那就多吃些吧。”见王婆子又夹过来，何苗忙摆手，“不要了娘，我吃了有点腻了。”
一大碗红烧肉，八九个人分，每人分不到几块的，碗里还剩下一些，估计是大人都舍不得吃，留给孩子们呢，她都吃了一块，再吃就没了。
更何况，她已立志今日喝开水度过了啊！
又与众人寒暄了一阵，她才去伙房。
不过，在伙房门口，听见里边传来许多吵杂的声音，她愣了愣，便止住了脚步。
“娘，我还要吃肉，这个肉太好吃了！”
“娘，我要吃那个绿色的、柳叶一样的包子。上回随爹去赶圩，我瞧见包子铺有卖，不过是白色的，我磨了爹爹好久，才给我买了一个，我掰了一半塞爹爹嘴里了……呀，这好多馅啊，好好吃，比镇上卖的好吃多了！”
“水生哥，我这个里边有糖和芝麻，比你的肉包子好吃多了。”
“黑妹，这个红红的肉才好吃呢，你们光吃包子，等下吃不下肉肉了哦。”
几个小孩子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口齿不清，可贪心的小眼神仍盯着桌子上的食物，惹来老娘的一声声笑骂，“瞧把你们这副吃相，好在没坐在外头，否则丢死个人！”
“你们这几个小鬼头，可不要吃太饱，否则肚子会疼！”
何苗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外边没地方，于是女人和孩子便在伙房凑合着开席。
她们其乐融融，很轻松愉快，若是自己进去，会不会令他们不自在？
她正纠结，有个眼尖的孩子已经看到她了，顿时叫喊道，“鸣婶子来了。”
软软的童音里透着兴奋。
开席前何苗拿着糖果糕点给他们吃，他们可都记着呢！一直暗自里喊她神仙姐姐，后来才有大人教他们喊“婶子”的。
何苗嘴角抽了抽，她才不过十七岁，竟然被唤作“婶子”，这辈分真是坑人。
伙房没门，孩子这一嚷嚷令所有人都外看来。
何苗便抬步大大方方地进来，“我来拿两个包子就走，你们吃，不用管我的。”
伙房里挤满了人，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甚至还有几个孩子蹲在灶台上。
那些个妇人满脸尴尬，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她们平日里在家没机会吃肉，眼下躲在伙房里，没外人在，不用担心是否失礼，是以都敞开了肚皮吃的。
可没想到，何苗会进来。
方才还教训孩子们来着，眼下自己贪吃的模样却被主家撞见，这多丢人、多打脸啊！
瞧几个妇人涨红了脸，孩子们感觉到气氛不对，也都停下筷子。
何苗不禁哑然失笑，“各位婶子，我只是来拿个包子而已，你们怎么不吃呀，我不又是老虎，为何都怕我？”
说着去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大家的碗里夹菜，“做酒席就是希望大家吃个痛快，若是都不敢下筷，那剩下这么多菜，不都浪费了吗？”
“剩下的要分给帮厨的。”有个小妇人小声说道。
何苗笑道，“那也得有剩下的才分，若是没剩下，自然分不了。过后我让相公去屠夫家定些猪肉，每家送一些就是了。”
几个妇人反而越发难为情。
其实一人少吃一点便能省出来分了，若是要主家过后再买肉去送帮厨，那真是要被别人戳脊梁了。
“我、我们吃饱了。”
“对，都吃撑了。苗儿，你要不上桌来吃？”
何苗无奈，只好佯装生气地道，“婶子，我家还剩下几袋子面粉，我是打算改日做些包子送给大家尝尝的。可眼下我家孩子的满月酒，你们宁愿留着剩下浪费，也不肯好好吃，那不是看不起我何苗吗？那到时包子我也不送了。”
“啊？这……”几个妇人为难了。
陈大嫂忙出声道，“苗儿，她们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太看得起你了，怕你看轻了她们。”
“怎么会呢？你们肯赏脸，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好了，别说那么多客套话了，赶紧吃饭，这大冬天的，凉得快呢！”
她眉开眼笑地给孩子们夹菜，那些小妇人反而不好意思了，“鸣媳妇，无须如此，这帮臭小子野丫头都是馋猫儿，吃肉吃菜比我们大人还厉害，你别理他们，你自己吃。”
“就是！你也还没吃吧？瞧我们这蝗虫过境似的，你没吃上几口就没了，赶紧的，自己也多吃点。”
何苗笑盈盈的，“我不饿，拿个包子就回去看孩子了，你们吃。”
想着自己在，她们反而不自在，便拿了一个包子要走。
陈大嫂连忙道，“鸣媳妇，你要奶两个孩子，怎可只吃个包子充饥？”
何苗正要说话，黑寡妇裹挟着一阵冷风从外边急匆匆进来。
“苗儿，快出来，梁氏被她带来的那些人打了。”
何苗蹙眉，暗道，被自己人打，这梁氏在搞什么鬼？
她是死是活何苗才懒得管，可扰了宾客却是不好。
便放下包子，随着黑寡妇走了出去。
远远的，便听见争执、咒骂声传来。
“梁氏，你这个毒妇，收了钱不办事，我揍不死你！”
“就是！害我们跋山涉水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结果却是白跑一趟，教我们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该死的毒妇，竟敢愚弄我们，去死！”
何苗抬眼望去，只见梁氏躲在王婆子身后，村里的几个妇人站在王婆子跟前，而梁氏带来的那些人神情激动、愤怒，好在都被村里人拉着拽着，否则估计要冲上去把梁氏给撕了。
齐一鸣这时也过去了，“怎么回事？”
他下颌紧绷，黑眸如淬了冰，一道磅礴的而凌厉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而出，所有人都仿若面对上位者般的感觉自身的卑微与渺小，不自觉地将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