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远的手机在彭高手里,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调成静音模式放在一边不管,准备让对方打不通电话自己放弃。
“一千万就足够了?你说真的?”容远揣摩了一下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说,问道,“万一我把钱给你了,你们却杀人灭口怎么办?”
“一般杀人灭口,都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如果我们在杀人现场被你看到了脸,那还有灭口的价值。但现在不管是脸、声音还是来历,警方掌握的信息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还有必要灭你的口吗?”彭高耐心地劝说道。
铃声终于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接听而停止了,容远看了一眼上面闪过的金阳的名字,有一点担心。
——如果一直没接电话,那家伙会不会因为担心而跑来查看?
…………
金阳握着手机,皱眉思索——是在洗澡?上厕所?出门买东西?还是根本没听见?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等了几分钟,不管刚才容远在做什么都应该告一段落了,金阳再次拿起手机。
…………
此时容远和彭高煞有介事地讨价还价一番,终于就九百万这个“赎身价”达成了协议,听到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说:“但我并没有那么多钱。”
“你在耍我?!”彭高闻言大怒。
容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他,说:“哪有人会把这么大一笔钱藏在家里?棉花糖销量的确不错,但钱都在公司的账上,也就是正给我打电话的这个人在保管。”
彭高眼神游移不定,考虑了一会儿后,把手机推给容远,说:“叫他过来!你最好别耍花招。”
颈间一凉,一把刀横在咽喉前,孔青川从后面无声无息地贴上来。容远拿起手机,接通。彭高不放心,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喂,阳阳……嗯,没什么事,我刚在上厕所……”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你什么时候过来?”金阳在电话里问。
“没有,要收拾的东西挺多的,我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容远看了眼彭高,问:“你能不能来帮个忙?”
“嗯,行。明天早上我过去。”金阳爽快答应。
彭高得到想要的答复,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示意容远该把电话挂断了。
“THANK YOU!那明天见。”容远道。
“哎,等等,还有件事。我妈做了紫菜寿司,上次你不是说好吃吗?明天我也给你带点过去吧?”
容远闻言,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说:“嗯,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早八点到。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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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金阳脸上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他抓起外套说:“周圆,你待在这儿,万一小远打电话过来你就说厂子里出了点紧急情况我要去处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电话里不是好好的吗?”刚放下心的周圆看见金阳这反应,立刻跳起来问道。
“我妈每次做寿司都会放芥末。”金阳没头没尾地说。
“啊?”周圆不明白。
“他讨厌芥末。”
丢下这一句话的时候,金阳已经冲出门了。周圆把两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脸色渐渐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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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忠一个人就几乎把冰箱里所有能直接吃的冷食都吃完了——因为有段时间没人住了,本来里面的吃食也不多。等其他人解除了疑心或者好奇心想起来要吃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他们自己是不敢露面的,让容远一个人出去买东西或者在他们的胁迫下出去买东西都不安全,好在冰箱里还有以前咒怨买的生肉和冷冻饺子之类的东西,于是商量以后,几个男人决定自己动手做。
因为吃独食被揍了一顿的王文忠主动申请看管容远这个人质。这些人从监狱逃出来的时候还顺了两副手铐,此时容远的右手被拷在床头,他坐在已经昏睡过去的李展鹏旁边,王文忠鼻青脸肿地蹲到他身边,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把玩,还很恶心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在他刚才开口的时候容远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树林中那个说要从他身上割点零件的家伙,手中的匕首大概也是捅伤李展鹏的那一把。
“科学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王文忠俯下身体,压低声音说。
“请说。”容远道。
“你有没有试过,把你的那个棉花糖吃进肚子里,然后打开开关,会怎么样?”王文忠一脸兴奋的笑容:“是不是【嘭——】地一下,整个人被撑爆了啊?”
“好奇地话,那你也可以试试。”容远说。对比王文忠扭曲的表情,他的神情冷静地不可思议。
——实际上为了防止发生儿童误食的悲剧,真正面世被买卖的棉花糖都比实验的成品要大一些,至少不是一口就能吞下去的大小。就算真正吃下去也没关系,除了浮空版以外,其它几种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被胃酸完全溶解。
“啊,我还真想试试看——在你身上,你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偷偷逃跑啊报个警什么的,这样我再教训你也就没人会说话了。”王文忠用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身子左右晃了晃,匕首在手上转得人眼花缭乱。
容远没搭理他。
王文忠又带着诡秘的笑容跟他口头恐吓了一番,说到在监狱里警察是怎么让犯了错的犯人认识到自己错误的,犯人之间又是怎么相互“友好交流”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内容也不知道是真的发生过还是他自己杜撰的,总之容远只看着他一个人耍独角戏不配合,王文忠表演了一会儿后,颇感无趣地放弃了这个游戏。
见他离开,一直在容远附近晃悠的孔青川趁机凑过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其他人的位置,又看看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展鹏,小声说:“你被他们骗了,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不会放你活着离开的。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听我的,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你又为什么要帮我?”容远饶有兴致地问。
孔青川没有注意到容远不同寻常的镇静,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也没有功夫去在意,时间有限,他急匆匆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听说你在政府那边很有能量,我希望你能帮我平反……我没有杀人,我是无辜的!他们弄错了!”
“怎么回事?”
“三年前,九月十二日晚上,我就是在酒吧喝断片儿了,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就有人说我强J杀人,判了无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不可能杀人啊!我妈说过,我一喝醉酒睡觉,从来不干别的!是真的!”
容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我可以托人把你的案子复查一下,但如果那是事实,该怎么判还是会怎么判。”
“谢谢谢谢,这样就够了。”孔青川感激涕零地说,似乎对自己清白无辜确信不疑,他抹着眼泪说:“太感谢您了!我妈一个人在外面,她身体还不好,我就担心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该怎么办。”
“你们是怎么越狱的?”容远问道,他看得出来,这帮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彼此之间别说秩序和配合,连个众人信服的首领都没有。本来他以为是带头人的彭高只是稍有威信而已,大多数人还是我行我素居多。
“这个嘛……”孔青川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旁边忽然响起“噗通”的沉闷声音。
两人转头一看,原来是睡在床沿的侯刚一翻身滚到了地上。他趴在地上像青蛙一样四肢动弹了两下,慢慢爬起来,眼睛还闭着,鼻子抽动两下闻到了空气中的肉香。
“吃饭了?”男人打着呵欠,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根本没看身边的几个人,摇摇晃晃就往厨房走去。
孔青川的胆子似乎也被这个意外给吓得缩了回去,他低着头回避了容远的视线,结结巴巴地说:“你……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去。”
孔青川走了没多久,王兴就跑过来坐在旁边,容远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扮演了某种心理医生或者告解室神父这类定点NPC的角色。
王兴不仅神态动作跟孔青川差不多,连一开口的话都相差无几:“你不会以为彭高真的会放你走吧?那家伙都是骗你的!他我最了解了,一向都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容远。
“那我怎么办?”容远很顺心顺意地把话头接上。
“我能帮你逃出去。”王兴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地说,神态和肢体动作中隐隐透露出某种期待。
容远说:“想必我要付出一点代价。”
“不错!”王兴郑重地点点头,神色有那么一点点夸张,简直就像是在演话剧,他说:“我要棉花糖生产的技术细节,用它来换你的一条命!”
容远失笑,这是他预料中的目的之一,但这段对话或者王兴这个人实在都非常出乎意料。
王兴还是胜券在握的表情,似乎就等着容远痛哭流涕的把资料双手奉上了,他沉稳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容远嘴唇微微翕动,如果王兴会读唇语的话,可以看到他说的是——“蠢货”。
——还,你觉得怎么样?
遇上这种角色,容远觉得被侮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