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答应了唐浩初学赛车,但唐锋南还是本着拖一天是一天的念头努力往后拖。今天说教赛车的老师不像钢琴绘画老师那么好找,需要一定的时间,明天又说这种老师要价比较贵,需要很多的钱,甚至连自己最近周转不灵资金不足这种谎话都说了,可以说是非常努力了。
该配合他演出的唐浩初没有选择视而不见,很认真地用小奶音问唐锋南究竟需要多少钱。唐锋南也很认真的道:“就算是初期阶段,起码也要二十万才行,足够买一屋子玩具了。目前几个玩卡丁车的俱乐部都是娱乐性质的,甚至没有专业的比赛练习赛道,所以修建赛道、请专业老师、油费、修车技师费等全要算上,如果参加国际比赛,要好的车子提高车速,一辆车就要十几万。”
任何一项事业想弄出点成就,都需要一定的财力投入,唐锋南列举的这些并没有错,但以他的实力,养一大帮子车队也绰绰有余,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而一笔笔花销说下来倒是的确不少,唬小孩绝对够了。
见小家伙这一时半会儿似乎被成功唬住,沉默地抿着小嘴巴没再出声,唐锋南趁机转移话题谈起了别的东西。当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培养唐浩初对钢琴书法绘画等东西的兴趣,开始转而倡导他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儿。
其实之前生日宴上认识的孙念宇和刘喆他们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想约唐浩初出去玩了,除了真心想和唐浩初交朋友之外,多多少少也有家长的推动。唐锋南黑白通吃,难免有许多地方需要讨好他,一个精明冷厉的男人自然很难讨好,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就容易多了。
但唐浩初一次也没有应邀出去。——毕竟孙念宇和刘喆他们也不过才七岁,相约玩的东西无非是打打球玩玩游戏,在唐浩初看来毫无吸引力。
这次唐浩初倒是主动说要出去玩了,不过不是找孙念宇和刘喆他们,而是要找当初在翻车时护住他的江柯。
在唐锋南看来,江柯还不够格给唐浩初当玩伴。首先是觉得他的父亲江志强不入流,瞧不上眼,除此之外,还对江柯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己都说不清讲不明的危机感。
唐锋南自然不能说他会怕一个他轻轻巧巧就能捏死的少年,只能点头答应,然后不放心地规定了唐浩初回家的时间,明里安排了司机陪着,暗里又安排了保镖远远跟着,还怕小家伙不高兴,吩咐保镖千万要小心些不要被小家伙发现。
——这老父亲当得实在不容易。
今天是周末,学生不用上课,所以唐浩初直接按照马克查的地址去了江家。却不料江柯不在,江志强也出去忙了,家里就只有江柯的继母。对方是个看起来精明又会打扮的年轻女人,在得知唐浩初的身份后,用和江志强一样的谄媚态度迎接了他,然后说江柯去看自己的生母了,还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到底养的没有生的亲,您说是不是?我对他那么好,每周末还是要去他生母那里。”
唐浩初自然不会评判别人家里的是非,只管问江柯生母的住址。到了之后才发现那里非常破旧,巷子又小又密,绕了两圈都没找到具体位置。刚想找个人问问路,正好看到前面转弯处的少年似乎就是江柯本人。
唐浩初下意识喊出了江柯的名字,江柯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唐浩初,表情不由带上了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淡淡问:“小少爷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唐浩初边说边朝江柯走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找你有事。”
江柯却皱起了眉,“你站着别动。”
他的长相明明和霍彪没有半分相似,但此刻皱眉的神色和那日在车上护着唐浩初的姿态会让唐浩初莫名想起霍彪或郑锐霖。唐浩初依言没动,只见江柯三步并两步地迈到他身前,继续说:“这地上都是石子泥巴,不注意就会摔得一身脏,我背你走吧。”
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小少爷当真趴上了江柯的背,由他背着走过这条小巷。途中唐浩初顺势伸出手去摸江柯那日流了血的额头,“还疼吗?”
额头上的疤已经落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疤印,唐锋南当时还额外给了一笔专门用来去疤的钱,数额不菲。江柯任由小少爷用小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圈,答:“早就不疼了。”
往左走来到一扇半掩的铁门前,江柯推开门,背着小少爷顺着高高的木梯子上楼。楼道没有灯,黑漆漆的,唐浩初下意识搂紧了江柯的脖子,“你就住这里啊?”
“嗯。”
看着黑黑高高的楼梯,小少爷一双小手依旧紧搂着江柯的脖子不放,江柯想着他搂紧的原因估计是怕黑,步子迈得更大了,很快抵达三楼,打开门,“到了。”
房子很小,而且灰扑扑的,有一个窗户坏了的客厅和几乎堆满了东西的小沙发。小少爷走进去,脚踩在地上,陈旧失修的地板立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断开掉下去。
换了其他出身豪门的小孩肯定会嫌弃,小少爷却觉得有点儿好玩,还假装不经意地走回到吱呀声最响的地方,偷偷用小脚又踩了一遍。江柯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丝毫不显,站在茶几前给他倒了杯水,问:“找我什么事?”
唐浩初找江柯是为了赚钱的事。一来他有留意到江柯那日参加他的生日宴,外面的西装崭新漂亮,里面的衬衫却明显有些陈旧,推测江柯可能缺钱用;二来他准备赚钱的地方只有江柯能带他去,孙念宇和刘喆他们都不行。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江柯的性格,不会刨根问底也不会多嘴多舌,只会权衡利弊,迅速作出最有益自己的决定。
唐浩初想到的赚钱法子是赌马,——赌博可以说是来钱最快的行当了,但赌场有比较严格的年龄限制,赛马相对来说要宽松得多,尤其是一些不太正规的马场,十二岁以上就可以买票下注了。
江柯已经满十二了,唐浩初要江柯做的其实很简单,带他去赌马场并帮他买注,赢了的话会分给对方百分之十,输了也会给一定金额的辛苦费。
江柯的确如唐浩初想的那般,不会刨根问底也不会多嘴多舌,只权衡了一下利弊就答应了。他也的确缺钱,这件事总体来说对他没什么坏处,虽然以唐浩初的年纪玩赌马实在是小了点。但自从上次见他开车之后,江柯就不把他当做一般的小孩来看了,加上赌马本就是本地权贵最爱玩的游戏之一,豪门小少爷无聊了想瞧点新鲜玩意儿也不足为奇。
出来的时候唐浩初依旧由江柯背着走出七拐八绕的巷子,然后便闻到了街上诱人的饭菜香。此刻正是中午吃饭时间,香味从沿街的各个吃铺飘出来,被风一吹,更显浓郁。找了一上午人的小少爷被香味弄得有点饿了,像小奶狗一样趴在江柯肩头努力耸动着小鼻子吸啊吸,呼出来的气正好打在了江柯耳朵上。
那只耳朵顿时被温热的气息弄得发痒,又因为双手背着小少爷不能空出来挠,忍不住抖了抖。
“咦,你的耳朵会自己动!”小少爷注意到了,语气带了些惊奇,指使道:“再动一下,我刚才没看清。”
可它再也没动了,于是小少爷凶巴巴地对着它威胁道:“不动我就捏了啊。”
语气简直跟这只耳朵会回话一样,说完还真上手捏了。不过小少爷捏的不疼,只莫名觉得更痒,江柯努力忍住不知从哪传出的痒意,问:“要不要吃点东西?这家的米线还可以。”
小少爷放过了那只可怜的耳朵,将注意力转向吃的,“好。”
米线店的摆设有点杂乱,饭桌也不是那么干净,小少爷倒没有嫌弃,等米线端上来就立即尝了一口。这家米线店的味道其实一般,但分量特别大,装米线的碗在唐浩初看来简直像个盆。他人小饭量小,一碗米线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而江柯已经把自己那碗吃完了,便端起唐浩初剩下来不吃的那碗也吃了个干净。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像一整天没吃东西一样,唐浩初忍不住说:“要不要再买一碗?”
“不用,我饱了。”江柯放下空碗,解释了一下,“……我只是见不得浪费,而且最近缺钱。”
唐浩初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表情,反而跟着叹了口气,“我最近也缺钱。”
小少爷有一张异常精致漂亮的小脸,一双眼睛如星星般明亮,此刻苦恼地皱起小眉头,像天上的小神仙,本该法力无边,不食人间烟火,如今落到凡尘,也要为俗事烦恼起来。
唐浩初就这样由江柯陪着赌了好几天赛马。
唐锋南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但相对于赛车来说,赌马简直是零危险,唯一的坏处也不过就是花钱,之前还骗唐浩初说周转不灵的唐锋南表示自己钱多得是随便花。
然而唐浩初没有用唐锋南一分钱。他采用的是由小及多稳扎稳打的战略,买的第一注只用了十块,还是跟江柯借的,却凭借这十块钱赢到了一百块,再从百赢到千,又一步步从千到万,连江柯都被唐浩初近乎百发百中的赌马技术弄懵了。
其实不过是四阶脑域异能者的预见能力,能预见几分钟后事件的大致走向和发展。所以当唐浩初告诉唐锋南他已经赚了十几万时,唐锋南懵逼的程度比江柯更深,一时间连话都说不上来。
“这个钱够请老师和建赛道了,我知道之后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等我开车入门之后再慢慢赚……”
依旧很懵的唐锋南表示自己实在太震惊了需要缓缓,“下周再请老师吧,”他不死心地用‘拖字诀’做最后一搏,“这周末我有事,要参加一个宴会。”
唐锋南倒是当真接到了一个重要的商业邀请,但唐浩初就是觉得他在骗人,小奶音带着明显的怀疑:“真的?”
唐锋南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小少爷的表情还是保持怀疑,本着眼见为实的道理,缠着唐锋南带他一起去。想着小家伙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放心,唐锋南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但那天一大早就要起床了,你能起得来吗?”
爱睡懒觉的小少爷立即挺着小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起,可惜当天早上还是没起来。衣服完全是由马克帮着穿的,早餐和牛奶是由唐锋南亲手喂的,再被唐锋南直接抱上车。上车后竟像小狗般在唐锋南怀里拱啊拱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又睡了,小脑袋就埋在唐锋南颈窝。唐锋南一低头就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就像小奶猫打呼噜一样,连小小的呼吸声都让人觉得无比可爱和心软。
直至开到目的地,唐浩初才醒过来,但依旧由唐锋南抱着,一路从车里抱进宴会厅内。这次商业聚会看起来似乎很低调,不像唐锋南给唐浩初办的生日宴那样奢华隆重,但黑白道的各路大佬都来了。尤其是一些黑道中人,眉眼间的凶戾之气很浓,还有一些人虽然将凶气遮掩的很好,但身上沉淀下来的那种气质依旧骇人,普通人都会忍不住有点发怵,更别说小孩子。
而唐浩初如今已和唐锋南完全绑在一起,如果在这种场合有什么不恰当的反应或举止,在别人眼里,失的就是唐锋南的颜面了。但唐锋南完全不在意这些,因为颜面是靠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地位到达了一定程度,就算举止再不恰当,也没人会多说半个字。
宴会的主办人恭恭敬敬地引领唐锋南落座,全程连腰都不敢直,又殷勤地问唐锋南要什么酒水,唐锋南的眼睛却一直在唐浩初身上,先把唐浩初放在沙发上坐好,又问他:“想喝什么?”
唐浩初看了看不远处的杯子,里面的酒液在灯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便抬起小胖手从那里伸去,“要喝那个。”
唐锋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喝牛奶。”
“不给我喝还问我。”唐浩初不高兴地把小脑袋朝旁边一扭,给了唐锋南一个后脑勺。
只见唐锋南被撂了脸子依然好言好语:“我让他们在奶里加点糖,行不行?”
听到糖,唐浩初立刻把脑袋转回来,小奶音也像加了糖一样甜甜的:“要多加点哦。”
围观了全程的主办人竭力把惊讶压在心底,对唐浩初在唐锋南心里的地位有了一层更新的认知。性感漂亮的女侍者已经第一时间把加了糖的牛奶送了过来,小心地递到唐浩初面前,唐浩初接过杯子的时候还跟对方说了一声谢谢,小模样奶乖奶乖的,倒让人有点理解唐锋南对他如此疼宠的原因了。
不过主办人很快就没时间去想唐浩初的事,因为另两位大佬到了,两人均前呼后拥的带了不少人,派头十足。其中一个是头发发白的老人,面容很慈祥,浑浊的眼神却藏着锐光,另一个是纯粹的白种人,个子特别高,目测有将近两米,一双绿色的眼珠充满了阴鹜,让人不敢直视。
唐浩初自然没什么不敢的,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睥睨所有人。于是大大方方地在两人身上看了看,还打量了一下白人的绿眼珠。
那个白人也望着唐浩初,表情有些兴味,但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位老人先开口跟唐锋南说:“这就是你家孩子吧?”